竹段壺 朱可心制
鮑尊壺 裴石民制
荷花壺 蔣蓉制
仿古如意壺 顧景舟制
六方花盆 任淦庭、石生刻 毛順興制
大竹報春壺 王寅春制 任淦庭刻
紫砂,中國的“國粹”之一。
上世紀50年初,中國紫砂業(yè)蕭條冷清而致奄奄一息。從低矮的作坊裡,從窯場的廢墟上,從寂寞的蠡河邊,一些隱逸的人物出場了,他們集聚而彼此心同。新中國如同雨過天晴,連空氣都是那樣新鮮。塵埃拂去,他們相信紫砂會重新煥發(fā)出它的幽光寶彩。
歷史以莊重的筆觸記下了他們的名字:任淦庭、朱可心、裴石民、吳雲(yún)根、王寅春、顧景舟、蔣蓉。
1956年,江蘇省人民政府授予他們“老藝人”稱號,這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是一種極高的榮譽。七老藝人,無疑是中國紫砂界的七座豐碑。今天人們在講起他們時,依然充滿了一種由衷的敬仰,一種對崢嶸歲月的美好回憶。
道器合璧任淦庭
1905年,家貧如洗的任淦庭拜紫砂雕塑名手盧蘭芳為師。盧蘭芳在當?shù)厥莻名流,不僅擅長雕塑,還有一手書畫絕技。學徒生涯清苦,任淦庭還真把師傅的本事學到了手。
任淦庭是個明白人,過眼不忘且心靈手巧。跟著盧蘭芳,他不僅學到了一手雕塑、陶刻本領,還能幫著師傅在上海為一些劇團繪制布景。任淦庭也有毛病,他耳朵不好,雖不失聰,但聽人講話,時有障礙。有時師傅關照他什麼事,說一遍,聽不清楚﹔師傅不耐煩,罵人﹔又說一遍。因為被罵,故記得牢牢。有時候別人當面議論他,以為他聽不到,沒想到他一留心就聽到了,但他能沉住氣,裝聾。故誰也不知道他的秘密。這是生活賜予任淦庭的意外收獲。
據(jù)任淦庭的后人回憶,他原先寫字作畫用左手,后來的老板吳漢文也是宜興地方上的名士,要求淦庭改用右手,他就下決心把習慣改過來,改不過來他就暗地裡打自己的嘴巴。有癖的人往往有一種常人不具備的耐力,沒過幾個月,他竟學會了用左右手同時書畫雕刻的本領。特別是在同一器具上刻畫成雙成對的飛禽走獸時,他可以左右開弓、對稱作畫雕刻,而且布局別致、形象生動、栩栩如生,可以說是開創(chuàng)了陶藝一絕。
上世紀50年代初期任淦庭迎來了他生命中最好的年景。沉寂了多年的龍窯又冒煙了,蠡河裡又有了運載陶器的船隻﹔他生了鏽的刻刀開始磨得鋒快。每一個清晨他的身影又活躍在熱氣騰騰的窯場。他的作品通常選擇中國民間吉祥圖案為題材,同時把內心對新生活的真切感受,描繪、刻寫在各種紫砂茶具、花盆等陶坯上。他特別注重寫意筆墨的線描變化,講究各體書法、文學詩詞,辭章與短句,使陶刻裝飾與紫砂的藝術風格和諧而又協(xié)調。他雕刻的書法,刀鋒靈秀而遒勁蒼樸,真草隸篆各具風格,尤以大篆和古隸見長。圖畫隨意刻繪,自成章法。那樣的一手絕活,當今無人可比。裝飾成對的花瓶時,左右手對稱作畫,布局勻稱舒坦,堪稱絕技。他一生清貧,向往光明,無論生活多麼艱難,但在他的作品裡,你總會感到,生活是美好的。他的別號叫“大聾”,遇到他不願回答的問題或不想表態(tài)的事,他就裝作沒聽到,在自己的工作泥凳上書寫“聾子”二字,應付搪塞過去。這是他生活中的機智,也可以理解他是心無旁騖、一心鑽研自己的技藝。
他的作品曾被送往前蘇聯(lián)、捷克和斯洛伐克等國家展出,還光榮地參加全國群英會。他對紫砂工藝的杰出貢獻,不但體現(xiàn)在他的許多傳世作品上,還體現(xiàn)在他嘔心瀝血,為中國紫砂界培養(yǎng)了徐秀棠、譚泉海、鮑志強、毛國強、鮑仲梅、咸仲英等一大批當今活躍在紫砂藝壇的大師。
“風雅頌”裴石民
“裴先生到!”宜興蜀山腳下一家老茶館,堂倌這麼一吆喝,許多茶客就站起來了。這是多大的禮數(shù)啊,是誰呢,這麼牛!
是裴石民先生。大家都這麼尊稱他。紫砂藝人裡,從古到今,被人們稱為先生的,除了一個任淦庭,就是裴石民了。
裴先生喜歡小動物,養(yǎng)過貓、金魚、鬆鼠、鷺鷥、貓頭鷹等。一到秋天,他就無心做壺了,斗蟋蟀,用月餅換別人的好蟲。春夏之交蘭花上市,有一次,為了與別人爭買一盆極品蘭花,相爭之下,把花給折斷了。結果他花了一半錢,隻買到一枝折斷的蘭花,插在一個紫砂瓶裡,左看右看,覺得並不虧,蠻風雅的。“文革”期間,他居然還敢養(yǎng)鳥,那鳥金黃毛色,嗓音拖聲很長,有點像當年上海法租界裡的金碧女郎。他給鳥起了一個雅號:“法國芙蓉”。紅衛(wèi)兵質問他,他悠然回答:這鳥是法國的貧下中農(nóng),你們敢禁?一句話喝退那幫毛頭小伙。他性情活潑,從不拘泥什麼,隨手做下的紫砂小品,如春蠶、鬆鼠、田螺、螃蟹等,無不惟妙惟肖。他摹仿陳鳴遠的花器作品幾可亂真,有“鳴遠第二”之美譽。同時,他具備駕馭各種形款紫砂器件的能力,除茶壺以外,文房雅玩、杯盤爐鼎、花盆假山等,簡直無所不能。
早年裴石民的鬆段壺在華東民間美術品觀摩會上獲得大獎。此壺以一截蒼鬆為壺身造型,樹皮斑駁、歷經(jīng)滄桑﹔一壺四杯全部用鬆段裝飾,遒勁古雅、渾然一體。他的另一件代表作品五福蟠桃壺的壺體橢圓如桃形,光潔可人,色澤溫潤柔和,就像一隻豐滿誘人的蜜桃﹔壺蓋上盤屈陶枝、綴以桃實﹔壺身的桃葉間綴有五桃,旁邊有蝙蝠飛翔,體現(xiàn)了中國民間藝術的審美意趣。他的高吉壺、牛蓋壺、素裙壺等,都顯示了裴石民對大自然的細致觀察和寫實造型能力。別人問他做壺有什麼訣竅,他說:心到才能手到。一樣東西,你能做出別人沒有留意的特點,那就是所謂的絕活了。
雲(yún)深何處吳雲(yún)根
在七位老藝人中,吳雲(yún)根是條身材魁梧、力大無比的漢子。據(jù)說他一頓能吃六七個雞蛋,外加三大碗米飯。他平時喜歡練習甩石鎖、舉石擔,練就了一身武功。在紫砂業(yè)蕭條的那些年月,吳雲(yún)根的身影經(jīng)常出沒在搬運的腳夫隊伍裡。年輕時,他曾經(jīng)和朋友遠赴山西平定縣陶器廠任技師,傳授陶藝﹔所制作品為當時的山西省主席閻錫山收藏。后來又受聘於南京中央大學陶瓷科當技師。在那裡,他結識了紫砂職業(yè)教育家、設計家王世杰,參與創(chuàng)辦了“省立宜興陶瓷職業(yè)學校”,那等於是紫砂人的黃埔軍校了。600年紫砂雖入大雅之堂,但一直沒有自己的理論。這理論必須由紫砂人自己來立。吳教頭一馬當先,立下了軍令狀。在這裡接受訓練的紫砂人眼裡,吳教頭雖然嚴厲,但心眼特好。此后他還擔任過紫砂成型技術輔導員,有多篇紫砂講義面世,是一位當之無愧的紫砂教育家。
吳雲(yún)根生性耿直,脾氣倔強﹔見到不平之事,總是仗義執(zhí)言,主持公道。但他的制壺風格卻溫厚穩(wěn)重、光潤內蘊。他擅長光器和筋囊器創(chuàng)作,尤其是以竹入壺,自成一家,獨具風貌。古往今來,竹子多被文人墨客作為書畫題材。吳雲(yún)根的竹形紫砂壺既不失紫砂肌理,又擷取了竹子的風骨和氣節(jié),清奇俊朗、靈動韶秀而無雕琢之氣。他的仿竹茶具,最大特點正是表現(xiàn)了竹子的風骨和氣節(jié)。那種氣度、力度是他一生的蓄養(yǎng),別人學不到的。其實支撐技藝的是一種人格力量,這在吳雲(yún)根師傅身上尤其明顯。
他的紫大竹提梁壺,泥色近如成竹,壺身飽滿挺拔,以竹節(jié)制成壺嘴,並綴一小竹枝於壺體,疏密有致﹔竹葉如風吹拂,以曲折的帶葉的小竹根作為壺蓋的紐,以細竹枝彎成方中見圓的提梁,竹節(jié)的紋理、竹芽的點綴都顯示出細膩逼真的效果。另一件代表作提梁弧棱壺,更顯示了吳雲(yún)根對方圓之道的領悟。壺的主體為弧棱,壺把改為平式提梁,方中有圓、圓方互濟、相得益彰。既體現(xiàn)了虛與實、圓與方的對比效果,又彰顯了中國古代儒道學說的精神。
仁者歸來王寅春
紫砂名壺中有一款倒把西施壺,至今仍是紫砂界公認的經(jīng)典之作。那壺似圓腴豐盈的少女乳形,飽滿而富於張力,流溢著一種蓄勢待發(fā)的氣韻。雖然后來模仿者甚多,但要達到那件原創(chuàng)作品的氣韻和力度,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作者王寅春,有一次跟窯場上的工友聊天吹牛時,無意間談到倒把西施壺借鑒女性乳房特點,表現(xiàn)一種豐腴之美,並說起外國女性與中國女性體型之區(qū)別。窯工們起哄,說他當年在上?隙ㄩ_過洋葷。王寅春認真地說:一講到女人你們就亂想,沒出息!我們這些民間藝人,從未上過素描課,見的世面太少,做來做去就那幾個壺樣,怎麼去創(chuàng)新?
70余年前,王寅春在蜀山古街遇到了一位貴人——著名金石書畫家潘稚亮。這次一見如故的會面,對王寅春日后成為壺藝大家的影響十分重大。在金石書畫界素有“切玉聖手”的潘稚亮很欣賞王寅春的壺藝,勸導他不要拘泥於古人,要從摹仿前輩作品的工匠轉化為有自己風格的藝人,要敢於在茶壺上署自己的名字,並給他刻了一方“王寅春”的印章。從此,寶愛此章的王寅春一直銘記潘稚亮的教誨,這枚彌足珍貴的印章也伴隨著他,直到走完自己的藝術人生之路。
無論光器、方器或筋囊器作品,王寅春樣樣精通。特別是方器和筋囊器作品更是達到了后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他的半菊壺,通體有一種韻律的美感。壺身那一瓣瓣的長條形塊面,氣韻飽滿生動,是筋囊器中的上佳之作。漢均壺和裙花提梁壺、花周盤壺等作品,既有蒼勁剛遒、揮灑自如的風韻,又有融莊重與飄逸共美的特點。壯年時期,他的創(chuàng)作很多,有的來不及起名,就以“寅春壺”問世。收藏家就像守株待兔,住在他家附近的客棧裡,等他的新作品出來。那一件件各具特色的作品,在紫砂藝術的寶典裡,至今散發(fā)著迷人的光彩。
枯木逢春朱可心
1972年,在周恩來總理回贈日本首相田中角榮的國禮中,有一件別致的禮品:可心梨式紫砂壺。它的作者,就是近代紫砂巨匠朱可心。
時間回溯到80多年前,宋慶齡女士在上海參觀一個即將出國展覽的工藝品預展,在琳瑯滿目的展品中,宋慶齡惟獨看中了一件紫砂雅玩:仿竹節(jié)鼎。在它參加完國外的展覽后,宋慶齡以500英鎊買下了這件藝術珍品,它的作者也是朱可心。
家道貧寒的朱可心成名很早。1932年,他的雲(yún)龍鼎和竹節(jié)鼎參加百年一度的美國芝加哥博覽會,獲得了特級優(yōu)獎。他的藝術造詣深厚,一生中設計、制作了100多種紫砂新工藝造型。
上世紀50年代末,朱可心接受了仿制國家一級文物、明代項聖思“大桃杯”的任務。項聖思相傳為一修道人,能制桃杯,大於常器,花葉干實無一不妙,見者不能釋手,在紫砂人的心目中幾乎是聖人一樣的地位。大桃杯則是像斷臂維納斯、擲鐵餅者一樣經(jīng)典的作品。民間藝人開始向古賢挑戰(zhàn)了。依葫蘆畫瓢是死路,關鍵是要表現(xiàn)大桃杯的神韻。大桃杯的骨子是什麼?是風流倜儻、是靈動飄逸,這些特點一定要體現(xiàn)出來。數(shù)九的寒天,朱可心的手凍得都是裂口,晚上躺在被窩裡突然來了靈感,馬上一躍而起。到后來他和大桃杯幾乎融為一體了。作品送到南京博物院,專家們幾乎分不出哪件是原作了。
雲(yún)龍壺是朱可心的代表作。新中國給了民間藝人從未有過的地位,使他有一種“鯉魚跳龍門”的感恩。他把樸素的感情寄寓在作品裡,努力突破前人“魚化龍”的成就。為了表現(xiàn)神龍雲(yún)隱、首尾相連的主題,朱可心幾乎天天去蜀山北麓的大新橋上觀察天上的雲(yún)彩。當時正是農(nóng)歷七月,雲(yún)彩變幻無窮。他看在心裡,回到家就用泥塑捏出浮雕,並在制作時點著蚊香,看煙氣升騰勾畫雲(yún)紋。
在徒弟們回憶裡,朱可心的晚年有些落寞。上世紀80年代,紫砂開始走紅,泥沙亦開始泛濫,造假壺的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看不慣。每天坐在門口曬太陽,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朱可心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讀不懂這個變化太快的世界了。他內心也許很憂郁,很擔心。終於有一天,他作出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決定:銷毀自己的所有印章,絕不讓那些造假壺人玷污自己的清白。
這是朱可心的絕唱,可以和他的任何一把傳世之作媲美。
高山仰止顧景舟
他一生是個手不釋卷、有著古典風范的文人,更準確地說,他是個有著濃重文人氣息的手藝人,或者是手藝人中的文化人。他就是當代紫砂泰斗顧景舟。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行業(yè)都應該有自己的領軍人物,顧景舟堪稱是紫砂發(fā)展承前啟后的典范。如僧帽壺,原本是傳統(tǒng)的造型,到了他的手裡,卻集各家之大成,開創(chuàng)了簡樸大度、協(xié)調秀美的風格。僧帽壺曲把平嘴,六方壺體﹔僧帽為蓮花塊面組合,壺摘為蓮心,靜穆中不失盎然之趣,是行欲方、智欲圓,剛柔相濟、方圓互見的砂壺珍品。
歷史上,沒有哪個藝人像他那樣重視紫砂以外的學問。所謂“功在壺外”,實際是一種難得的境界。他的作品風格靜穆沉穩(wěn),如千年老佛,是入定之美﹔那些平淡的細節(jié),匯合起來便是驚嘆與神奇。你仿佛如坐在一口古井邊,看平靜的水面,了無波瀾,但你聽到了井底下,有激流奔涌。
在顧景舟的同輩中,沒有哪一個的文化底蘊可以和他比肩。他的“曲高和寡”是因為周圍缺少可以對話的同道。上世紀40年代,他在上海結識了許多書畫高手,如江寒汀、吳湖帆、唐雲(yún),交往甚密﹔他一生和多位文人有過合作:他與劉海粟合作的一把夙慧壺,高身筒,俊朗挺拔﹔海老在壺上寫下一枝鐵骨老梅﹔壺的另一面,是海老的書法,“夙慧”二字,蒼骨潤肌,遒勁沉雄。他與吳湖帆合作的一把石瓢壺,則拍出了紫砂史上的“天價”:1236萬元。可惜,其時兩位大師均已作古,只是作為一段佳話載入歷史。
顧景舟精通古文、書法、陶瓷工藝學和考古鑒賞等學問,直到晚年,他仍堅持每天寫小楷數(shù)頁。他睡覺喜歡朝右睡,床邊終年點著煤油燈,半夜醒來可以隨時閱讀。后來有了電燈也是如此。他的蚊帳有一片被熏得黃黃的,有一次,差點把蚊帳燒著了。
提璧壺是與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高莊合作的。該壺堪稱當代紫砂壺中表現(xiàn)材質美、工藝美、形式美、內容美、功能美等“五美”境界的絕品。1979年鄧穎超訪問日本時,該壺曾作為國禮贈送給日本首相。
當代紫砂陶藝界無處不具顧景舟的影響。他去世已經(jīng)多年,至今仍然是被人們提到最多的、最具大師風范的高山仰止的紫砂長者。
靜水深流蔣蓉
蔣蓉老人是紫砂界迄今壽命最長的壽星,她活了將近90歲。人稱紫砂界的“冰心奶奶”,臺灣壺迷則把“紫砂國母”的美譽饋贈於她。史家認為,她把紫砂花器引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是繼陳鳴遠之后,紫砂花器創(chuàng)作的杰出代表。
80年前,丁蜀鎮(zhèn)郊潛洛村,有一個11歲的不喜歡脂粉氣的女孩,做了一件紫砂“螃蟹戲金魚硯臺”,贏得了長輩們的稱贊。她9歲的時候就跟著大人們捏紫砂,用一顆童心去感受這個紛繁的大千世界。鶯飛草長的鄉(xiāng)村賦予了她天然質樸的性情。她特別喜歡聽“紫砂女狀元”楊鳳年的故事,與紫砂泥巴更是有一份天然的親近。清貧的生活依然有著美好的內涵:花,永遠對著開心的人笑﹔池塘裡的蓮藕粉荷、地裡的西瓜南瓜、草叢裡的蝴蝶蜻蜓、小河裡的鷺鷥鴛鴦、天上的仙鶴鴻雁……都是那麼美好,都可以在紫砂壺上表現(xiàn)它們的風採。18歲的蔣蓉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要求跟隨伯父去上海“討生活”,伯父蔣燕亭是個鄉(xiāng)間的壺藝高手,他經(jīng)常在上海為一些有錢人家仿制紫砂古董,頗得青睞。應該說蔣蓉在伯父身邊大開了眼界,學到了不少看家本事?伤谏虾_^不慣,她的眼前常常閃現(xiàn)的是鄉(xiāng)間的作坊,是繽紛的五色土,是窯場的烈焰,是蠡河裡唉乃的槳聲。她回來了。
用一生去做。紫砂做的是功夫。那是光陰,歲月﹔是才份,秉性。蔣蓉的為人沒有什麼鋒芒,她從來不跟別人爭風﹔她看不到生活中一些負面的東西,因為她不看,不想,便沒有了一份常人的煩惱。做“花器”,心裡先要開著花,那是要養(yǎng)蓄的?词Y蓉的作品,會讓一顆浮躁的心平靜下來:雲(yún)水間,花開幾時﹔風雨后,花落誰家?你看那荷花壺,明媚鮮麗﹔芒果壺豐滿成熟﹔牡丹壺嫣然怒放﹔長壽碧桃壺渾然天成。她的象生肖形果品,配色十分精妙﹔尋常之物經(jīng)她點化,就變成了活靈活現(xiàn)的藝術形象,給人以蓬勃清新的感覺。難能可貴的是,一直到晚年,蔣蓉的作品依然洋溢著童心和稚氣。那是一種博大的、綿綿的、純淨的愛,大愛才有大美。在蔣蓉的世界裡,人間永遠是鳥語花香、春華秋實、風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