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把玻璃粉碎,制造新的玻璃制品;把破爛的紡織品丟棄,或者把他們搗爛制作成紙張。幾乎所有的物質,腐爛或者變形之后都會形成一種新的物質。只有瓷器,形成之后,便不再消失”。2012年冬天,英格蘭南部,面對我們鏡頭,牛津大學的奧利佛.沃特森教授對瓷器如此評價。
果如其言,瓷器是可以觸摸的歷史。當我們與收藏在臺北故宮那件“汝窯無紋水仙盆”初次相逢,便被其端莊和雅致深深吸引。那幻變不定、如雨后初晴的天青色,似乎就是大宋王朝文雅書卷氣息和多舛命運的真實寫照。
北宋 號稱五大名窯之首的汝窯生產(chǎn)的無紋水仙盆 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是唯一存世的無開片汝瓷
在這件瓷器上,我們可以看到中國人對于卓越的癡迷以及瓷器審美的至高境界。簡單凝練的橢圓盆上,通體極其均勻地滿布天青釉。古人對“天青”這種色感、釉料甚至爐溫的精確把握,即便今天的人們也無法超越。宋代窯工用這種空前絕后的瓷器,準確傳達出精細婉轉、欲說還休的宋朝氣韻。
毫無疑問,那些玲瓏剔透、光可鑒人的中國瓷器在古代社會是一種奢侈品。于是,瓷器之路誕生了。往西,沿著絲綢之路向西亞和歐洲延延伸;往南,穿越中國南海、印度洋和非洲南岸,直抵歐洲。在過去兩年里,《瓷路》當攝制組頻繁進出一個個國家檔案館、博物館庫房、收藏者的家、古老的窯場后發(fā)現(xiàn),在以中國為起點的瓷器貿(mào)易之路上,不僅充滿著財富的誘惑,同樣也遍布著生與死的掙扎。
攝制組在印度尼西亞勿里洞島海域打撈唐代中國沉船碎瓷
荷蘭代爾夫特,這個聞名世界的陶瓷小鎮(zhèn)里,總是隱約感到有中國的影子。
白胡子的Brouwer先生,坐在一個由中世紀建筑改建而來的代爾夫特博物館中告訴我們,早在十六世紀,這座遠在北歐的小城便于中國發(fā)生了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當年荷蘭人以武力搶斷由葡萄牙和西班牙人控制的東方航路,此后不僅從中國大量販運瓷器回荷蘭獲取大量財富,更在代爾夫特開窯仿制中國青花瓷器。從那時開始,代爾夫特藍便聞名歐洲。今天,雖然荷蘭皇家代爾夫特藍早已止步于陶的質地,再無改進,但無可否認,這種源于中國青花瓷的代爾夫特藍陶,早已發(fā)展出自己獨特的審美價值。
《瓷路》執(zhí)行總導演董浩珉在荷蘭代爾夫特博物館采訪研究員Brouwer先生
散落于世界各個角落的中國古陶瓷燦若繁星,如此的存世數(shù)量和產(chǎn)業(yè)規(guī)模,足以令任何古代文物相形見絀。如果把這些陶瓷按照時間排列,中國的朝代傳承順序便詳細可見;倘若再仔細觀察陶瓷的紋樣和圖案,歷史上許多重大事件竟然呼之欲出。
英國牛津大學奈吉爾.伍德教授在實驗室分析中國古瓷成分
我們完全沒有料到,那些在櫥窗背后沉默的陶瓷,竟然有著令人震撼的過往。彩陶上神奇幻想將我們帶回史前那段曼妙時光;三彩陶俑的流光溢彩,為大唐的開放和包容提供著不容置疑的鐵證;汝定官哥鈞,宋朝的亡國際遇和美學高峰皆被當年的窯工記錄在案。更別提后世碩大的青花和繽紛彩瓷,似乎只有難以想象的遼闊疆域和極致繁華才能提供它們存在的理由。
元代 霽藍釉白龍紋梅瓶 藏于中國揚州博物館 目前僅存世三件
陶瓷,它們在過去也許僅僅是毫不起眼的花盆、碗碟、水瓶甚至冥器,但今天,當它們在鏡頭前緊密排列,成為群像的時候我們驀然發(fā)現(xiàn),瓷器身上的光澤反射出這個地球過去千萬年的歷史景象。我們似乎看到,這個星球上不同種族的人們,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念,為了描繪在瓷器上那些幸福的景象,不惜跨越高山和大漠,穿越危險重重的海洋。有些人成功了,而更多的人則消失在大洋和黃沙里。
《瓷路》情景重現(xiàn)劇照——絲路上的阿拉伯人
攝制組輾轉歐洲和亞洲,尋找流落世界的中國瓷器。那些散落的歷代瓷器將會是一面鏡子,為我們映照出那些消失但值得銘記的偉大時代。我們用六集五十分鐘的節(jié)目,向那些為中西方文明交流做出貢獻的所有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