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瓷器是中國瓷器史上的瑰寶,已經(jīng)達到中國瓷器制造的極致,故古玩界評價瓷器時常說“明看成化清看雍正”。在這一歷史時期, 成化御窯瓷器可以說是百花齊放,姹紫嫣紅。成化御窯瓷器的不僅仿宋代瓷器,其制作工藝,效果達到極高的水平,而且青花瓷器,單色釉瓷器也都達到相當高的水平,特別是御窯廠創(chuàng)造性的成功的燒制出大名鼎鼎的斗彩瓷器(明,清時期稱之為成窯青花間裝五彩或成窯五彩)。
成化斗彩瓷器特點是釉下青花與釉上彩協(xié)調(diào)融合,爭奇斗艷,優(yōu)美絕倫,確是中國陶瓷史上的瑰寶。
然而,與成化瓷器如雷灌耳的名氣相比,有關(guān)成化瓷器的歷史記錄卻有如鱗毛風角,屈指可數(shù)。
成化間,遣中官之浮梁景德鎮(zhèn),燒造御用瓷器,最多且久,費不貲。(《明史.食貨六.燒造。成化元年即位詔書“江西饒州府,浙江處州府見差內(nèi)官在彼燒造磁器,詔書到日,除已燒完者照數(shù)起解,未完者悉皆停止,差委官員即便回京,違者罪之。.....光祿寺器皿及喂養(yǎng)牲口桶....等件,自天順五年以前拖欠未完者悉與免。”(《明憲宗實錄》卷一,頁9)。成化四年(1468):成化四年奏準,光祿寺瓷器仍依四分例減造。(《大明會典 卷一百九十四 工部陶器》)。成化十六年三月:“以歲欠,減光祿寺供用物。”(《明史.憲宗本紀》)。成化十八年(1482):閏八月壬申條記武臣后衛(wèi)倉副使應(yīng)時用建言六事謂:“饒州燒造御器,必命內(nèi)臣監(jiān)督,自后宜止降式,委諸有司,以免供給之費。”(《明實錄.憲宗實錄》)。即成化十八年閏八月:“倉副使應(yīng)時用請罷饒州燒造御器。”(《明史.憲宗本紀》)。成化二十年(1484):正月“詔減貢獻。”(《明史.憲宗本紀》。
成化二十三年(1487):八月崩(四十一歲),九月壬寅其子孝宗即位,發(fā)出停止“一切不急之務(wù)”詔書,命令“江西燒造瓷器內(nèi)官回京”。
明代成化年(1463-1487)距今有近六百年的時間,傳世成化瓷器只有區(qū)區(qū)不足千件。其中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最多,共五百九拾四件,其次為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青花瓷器有八十余件。其余為世界各大博物館及私人藏家收藏。成化皇帝朱見深在位共計二十三年,保守估計,期間御窯廠生產(chǎn)御窯瓷器應(yīng)超過五十萬件。與這一龐大數(shù)目相比,要靠這千余件傳世成化瓷器來全面分析,總結(jié)出成化御窯瓷器真的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也難免在研究,總結(jié)成窯瓷器的過程中出現(xiàn)偏差,甚至得出錯誤的結(jié)論。
筆者個人認為就研究成化瓷器的水平而言,有兩個人可以說達到大師級水平。一個是清代雍正,乾隆時期御窯廠督陶官唐英. 唐英(1682-1756年),清代陶瓷藝術(shù)家,能文善畫,兼書法篆刻且又精通制瓷。沈陽隸屬漢軍正白旗,1728年奉命兼任景德鎮(zhèn)督陶官,在職將近30年,先后為雍正和乾隆兩朝皇帝燒制瓷器,在此之前,唐英并不懂陶瓷燒造,但由于他潛心鉆研陶務(wù),并且身體力行,從而逐漸積累了豐富的制瓷經(jīng)驗,由他主持燒制的瓷器無不精美,深受兩朝皇帝的賞識,因此,乾隆年間的官窯也被人們稱為“唐窯”。在唐英的督辦下,乾隆斗彩瓷器,器型變化多端、裝飾富貴華麗、色彩絢麗繽紛;紋飾圖案多以纏枝蓮花、雙魚、靈芝等吉祥物組成,主要器型有碗、盤、瓶等等。之所以說唐英是研究成化瓷器的大家, 成化傳世器在紫禁城內(nèi)的存世數(shù)量遠較現(xiàn)代多出許多. 唐英作為皇家特派景德鎮(zhèn)御窯廠督陶官有機會接觸, 研究和仿制這些傳世成化瓷器精品.這些活動在唐英的記事錄中有記載.
另一位必然提到的成化瓷器研究大師就是文物界大名鼎鼎的孫贏洲先生. 1906年來到北京,在隆福寺三合公硬木家具店做學徒。1923年他在北京開辦“孰華齋”古玩店。解放后到1956年公私合營前,孫瀛洲在孰華齋經(jīng)營古玩生意達36年,所以存貨非常的多,除瓷器、青銅器,還有不少的犀角杯等文物。孫瀛洲先生將自己慘淡經(jīng)營、多年收藏積累的3000余件文物慷慨捐獻給了北京故宮博物院,充實了院內(nèi)的文物收藏。其中僅陶瓷一項就有2000件之多,明成化斗彩三秋杯等25件瓷器被定為一級文物。他捐贈的瓷器不僅數(shù)量,品種多質(zhì)量也都很精,受到中央人民政府的獎勵,被聘為故宮博物院的顧問,后擔任第四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
孫先生一生致力于古董瓷器研究,特別是對宋、元、明和清代瓷器的研究有著極高的造詣, 被譽為宣德大王.孫先生進入故宮博物院任研究員,專門從事瓷器研究.孫先生后期對成化瓷器研究也達到極高的水平,后輩研究者望塵麼及. 孫先生通過對北京故宮收藏的成化瓷器研究,總結(jié)出許多快炙人口的有關(guān)成化瓷器特點,鑒別方法的口訣, 對后世學者及文博研究人員研究,鑒別成化瓷器的胎,釉青花,彩料和款識有著極大的幫助.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孫贏洲首次提出了成化斗彩差紫這一新的概念.孫瀛洲先生對‘姹(差)紫’有這樣的描述:‘它是燒造時差異的色疵,所以稱為差紫,可以肯定地說,凡帶差紫色的成彩絕為真品。’ 著名瓷器研究大師耿寶昌先生則對其論述是:‘至于獨具特色的姹紫,色如赤鐵,表面干澀無光(過去有人對此色不甚了解,每清洗便誤認為是污垢面刮削,損及彩釉)。作為識別成化斗彩的特殊依據(jù),常憑此色便可定論,所有后仿者均望塵莫及。’ 最典型的例子是孫先生捐贈給北京故宮博物院的一對大明成化斗彩三秋杯。見圖1和圖2。
圖1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成化斗彩三秋杯
圖2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成化斗彩三秋杯
高4.3cm,口徑6.8cm,足徑2.6cm。 杯撇口,深腹,瘦底,圈足。釉色青中泛灰。杯外壁繪兩組斗彩山石花草,間以飛舞的蝴蝶。蝶翅或覆黃彩,或 覆紫彩,花枝及一小蝶的尾上點以紅彩,蝶翅所施紫彩即所謂“姹紫”或“差紫”,其特點是色濃而無光,為成化斗彩所特有,是后世仿品所不能及之處。由于描繪 的是秋天鄉(xiāng)居野景,歷時三月的秋季又有“三秋”之稱,故此種杯被賦予“三秋杯”之雅稱。杯外底青花雙方欄內(nèi)署楷書“大明成化年制”六字雙行款。
成化斗彩杯造型有數(shù)種,此為其中之一。瓷杯造型輕靈秀巧,胎體薄如蟬翼,從內(nèi)壁可清晰映見外壁花紋。畫面布局疏密有致,施彩清新典雅,體現(xiàn)出畫工高超的畫技和藝術(shù)修養(yǎng)。
差紫一色從此名聲鶴起,此色為成化斗彩所獨有的顏色,其他朝代沒有此色彩或仿制不成功。換句話說如斗彩瓷器含有差紫色, 則此器必為成化瓷器。差紫是鑒別成化斗彩瓷器的充分條件但并非必要條件。畢竟含有差紫色的成化瓷器畢竟是少數(shù)。差紫名氣實在太大了, 幾乎所有介紹成化斗彩瓷器的文章,書籍必談差紫.令人不解的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明確指證除成化斗彩三秋杯之外,還有哪一件成化斗彩瓷器上還有差紫這一獨特顏色。成化瓷器差紫之謎激發(fā)了本人探尋,揭開這一謎團的濃厚興趣。
本人認為,正象孫贏洲先生所提到的成化斗彩瓷器的差紫實際上就是燒造時產(chǎn)生的差異的色疵,通俗地講它就是因顏料溶液中溶質(zhì)比例誤差,燒制過程中該杯在窯中位于爐溫較高等各種因素綜合而生產(chǎn)出的一只殘次品,絕非燒造者當時想得到的顏色。但由于其產(chǎn)生的獨特藝術(shù)效果極具魅力而幸存下來。那么差紫的原色究竟是什么呢? 答案是差紫的原色應(yīng)該就是成化斗彩中的一種顏色--鍺紅.
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斗彩三秋杯有兩只,首先我們近距離觀察這兩只杯上蝴碟的不同,見圖3和圖4.
圖3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斗彩三秋杯
圖3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斗彩三秋杯
圖4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斗彩三秋杯
孫贏洲先生無私捐贈給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兩只成化三秋杯圖案一致, 唯一的差別正是含有差紫的蝴蝶顏色有很大不同.一只杯的那只蝴蝶顏色正如耿寶昌先生所描述的色如赤鐵,表面干澀無光,既所謂差紫.另一只杯的那只蝴碟顏色紅中微微泛紫有濃淡色階.
多年來,人們一直以為成化斗彩三秋杯存世的只有北京故宮博物院保存的這一對.甚至連瓷器鑒定大師耿寶昌也認可這一觀點。事實上,臺北故宮博物院也保存有一只斗彩三秋杯,只是名稱不同,它被稱之為成化點彩花碟杯.見圖5.其圖案,尺寸幾乎和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斗彩三秋杯一樣.
圖6大英博物館藏成化天字罐
圖7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成化天字罐
2.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成化斗彩十字杵洗. 高4.2公分口徑12.5公分底徑9.2公分、斂口,弧壁、平底、圈足內(nèi)凹。器內(nèi)底心青花繪十字杵,內(nèi)填紅彩、綠彩。外壁釉色牙白,平素無紋。器底青花書長方雙框「大明成化年製」楷書六字款。見圖8
圖8成化斗彩十字杵洗
3.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明成化點彩花卉青花梵文小洗.高3.2公分口徑7.4公分底徑4.5公分、歛口,弧壁、平底、平足內(nèi)凹。器內(nèi)壁無紋,底心中央青花繪十字杵,周圍一圈蓮瓣紋,其內(nèi)各填一梵字,共九字。器外口沿青線二道,腹以青花勾勒花卉四朵,其中花心加點紅彩蕊就是鍺紅彩即所謂的差紫,花梗莖彩以淡紫色,襯以綠葉。器底青線一道。器底青花書雙方框「大明成化年製」楷體六字款。見圖9
圖9明成化點彩花卉青花梵文小洗
4.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成化斗彩纏枝蓮天字罐罐蓋頂部中心區(qū)的鍺紅彩.見圖10.
圖10北京故宮博物院成化斗彩纏枝蓮天字罐
由于一般瓷器愛好者可接觸到的成化器館藏資料有限,應(yīng)該還有許多有關(guān)差紫的例子沒有被列出,但我們?nèi)钥梢杂缮鲜稣撟C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 所謂成化斗彩差紫并非成化斗彩彩料中的一個獨立色料,而是其中一種紅彩--鍺紅料。因顏料中配料比例, 顏料顆粒度大小,低溫燒制顏色釉時爐溫控制差異(極可能溫度較高),產(chǎn)生的顏色突變而產(chǎn)生的一種特殊顏色效果,其并不具有普遍性,且此色僅存在于成化斗彩瓷器中。孫贏洲先生所處的時期正是兩岸嚴重敵對狀態(tài)時期。眾所周知, 故宮博物院原有館藏成化瓷器絕大部分隨國民黨撤離大陸而運往臺灣。兩岸那時并無政治,經(jīng)濟及文化交流,且那時資訊遠不如現(xiàn)在這樣發(fā)達。因此,當時孫先生認為成化斗彩三秋杯傳世的此一對,絕無僅有,臺北故宮博物院三秋杯的出現(xiàn)為我們揭開成化斗彩差紫之謎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